鹿小啾

二十一.

 

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，学校发生命案的事，第二天就在市里传遍了。陈商也知道了这件事，抱着打听打听的心给王俊凯打了电话。电话一通，他就听出来王俊凯的语气很不对劲。

“......怎么了哥，你什么情况？”说完，陈商猛地想起了新闻上写的班级，“我操，跳楼的是你们班的？！”

王俊凯“嗯”了一声。

陈商叹了口气：“这都什么事儿啊......”

说完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
“不说这个了，让人怪难受的，”陈商想缓解下压抑的氛围，“挺久没联系，你跟你们家那位仙儿现在什么情况了？”

不说还好，一说王俊凯顿时不想跟这人继续唠下去了。陈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，这么多年发展的炉火纯青。

王俊凯嘴角抿了下，最后还是说了实情：“他在医院。”

“啊？！”

他简单把来龙去脉跟陈商说了一下，后者简直目瞪口呆了：“碰上这种事儿真是......我说你要不上山给他算一卦去，怎么这种事儿也能摊上？我还去医院看看不？”

“不用来，”王俊凯捏捏眉心说，“不是大事儿，就是时间问题。”

陈商叹口气：“行吧，那你也别太担心了，啥时候他好了跟我说一声，找你俩玩儿去。”

“嗯。”

放下手机，王俊凯朝舒桐的座位看了一眼，仍然是空着。

他本打算今天找舒桐问清楚事情经过，可她始终都没来。

杨桃忍了一上午也坐不住了，跟王俊凯说要不下午放学就去她家找她。结果最后一节课上课前，舒桐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了，班主任跟在她后面一并进到了教室里。

这节本就是班主任的课，舒桐坐下后，他也在讲台上站定。

环顾整个教室，座位空了六七个，都是在这场事件中受到惊吓，在家调整的。最刺眼的，数陈雪娇的位置。

班主任先是沉重的说了陈雪娇已经确认死亡，而后郑重的跟大家说明，心里如果有压力，有心事，一定要跟老师或者家长说，千万不要像她一样做傻事。

他说的掏心掏肺，讲台下在座的同学也听的认真，有几个人在他说话间悄悄抹起了眼泪。

 

“老师，那王源的事怎么说？”忽然有个懒散的声音，在后排响了起来。

王俊凯转头去看，是林熊。

班主任解释道：“王源同学目前还在医院调养，过几天就——”

“不是这事儿，”林熊打断了他，“当时他不也在天台上么？陈雪娇怎么死的跟他真没关系？”

话一出，教室里暗暗的有窃窃私语。

这些声音在王俊凯听来刺耳无比，他无法忍受别人在背后对王源有别有用心的议论，几乎是瞬间攥起了拳头。

杨桃比他更快一步，回呛道：“有脑子的都知道王源是救人的！林熊你吃错药了吧你？！”

林熊不把她当回事儿，冷哼一声：“想当然谁不会啊？有谁亲眼见他是救人的了吗？”

王俊凯眼底已经快要冒火，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，无视班主任还在讲台上，直冲林熊走过去。

“王俊凯！”班主任一边喝他，一边从讲台上跑下来把人拦住：“像什么样子！回座位上去！”

王俊凯从头到尾没看班主任一眼，他冷冷的盯着林熊，从牙根磨出一句：“管好你的嘴。”

杨桃也从座位上跑了过来，拽着王俊凯胳膊，把他拽了回去。

“你别冲动，”杨桃避过班主任，小声说，“要揍也下课再揍。”

 

“老，老师，我当时也在天台上......”舒桐颤巍巍的举起了手，“我证明，王源同学确实是要救人的。”

一句话把局面拉了回来，班主任看着她，有点诧异。

他之前想问舒桐有关这件事的具体情况，但她太过胆小，始终不肯张嘴。现在她愿意主动开口是再好不过，班主任点点头：“下课来我办公室说。”

一节课还剩下一半，班主任没讲几个题，放学的铃声就响了，简单布置了下作业，他招呼舒桐一起去了办公室。

两人前脚刚走出去，杨桃憋了半节课的气立马爆了：“林熊你个臭傻逼！真觉得老娘不敢揍你是吧？！”

林熊马上骂了回来：“死丫头片子，你丫再骂句试试？我他妈说王源管你屁事？！”

周围同学见势不妙，劝了几句，但林熊是个混不吝的，谁劝骂谁，搞得几个人也生气，懒得管了。杨桃气性大，说了句“就关我的事了怎么着？”拎着凳子就要对上去。

王俊凯一伸胳膊，把她手里的凳子摁下，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林熊面前。

他话不多，脾气看着也差，眼睛一抬，里面跟藏着冰碴子似的，平时没几个人敢去招他。从座位走到林熊面前的几步，一个来拦他的都没有。

只不过其中原因不光因为怕他，更多的是，大家都看林熊不顺眼，此时看热闹还来不及。

王俊凯来势汹汹，一点面子没打算给林熊留，上去一脚踹跑了他的桌子。林熊是个欺软怕硬的主，顿时慌神了，想要站起来，被王俊凯一掌压在肩膀上，生生摁了回去。

“再管不住自己的嘴，我替你管。记住了？”

他声线放的很低，除了林熊以外，旁人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。而正是因为这样，在林熊听来更加令人胆寒。

就好像王俊凯随时要咬碎他的骨头一样。

“......”林熊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，“记，记住了。”

王俊凯一甩手将他推开，在众人的注视下拎着包出了教室。杨桃还觉得不够解气，上去在林熊腿上补了一脚，这才急匆匆的追出去。

 

“你要去医院吗？”杨桃在车棚找到了王俊凯。

“先等等。”王俊凯目光注视着教学楼出口处。不多时，他要等的人出现了，舒桐从教学楼走了出来。

王俊凯从车子上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：“谢谢。”

舒桐小幅度的摇摇头，问道：“王源现在还好吗？”

王俊凯嗯了一声：“还好。”

“其实是我谢谢他才对，”舒桐声如蚊讷，“我知道是他帮我申请了补助，林熊也是因为这件事才针对他......”说着就要抽泣起来。

王俊凯向来不擅长安慰人，面对女孩子更是毫无办法。他只想道个谢马上走人，舒桐这幅样子完全在预想之外。
片刻后，勉强从脑子里挖出来一句还算安慰的“不用想太多”。

 

医院是为数不多能纳入王俊凯喜恶里的地方，他讨厌这种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暗里丛生绝望的环境。进到大厅后他目不斜视，大踏步去了住院部，电梯太慢，他直接爬了楼梯上去。

等站在病房门口，他踟蹰了一下，还是敲了门。

王忡年的声音在里面响起：“请进。”

王俊凯应声推门进去，视线首先投在了病床上。

王源已经醒了。

他怔怔的看了王源几秒，才想起来要跟王忡年打招呼：“叔叔好......王源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
“先坐，”王忡年说，“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。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，认知也处在模糊的状态。”

王忡年不说，王俊凯也看出来了，他进来的时候王源甚至都没抬眼看他，始终安安静静靠坐在床头，垂着脑袋。

他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自己的手。

王忡年给他倒了杯水，说：“小凯，麻烦你先盯着王源一会儿，我去食堂吃个饭。”

“好，”王俊凯点头，“您放心。”

 

王忡年走后，王俊凯站起来，慢慢走到了病床边上。他不敢贸然坐下，而是先蹲下，把自己放在王源的视线下方，给王源一个丝毫没有侵略感的环境，轻声说：“认识我是谁吗？”

王源的手指动了一下，好在没有明显的要躲开的意思。王俊凯试探着，慢慢握住他的手，嘴里一直柔声在哄：“我的手也是热的，软的，不会伤害你。”

王源终于肯看他了，眼神里有紧张，但王俊凯所担心的厌恶和抵触始终没有出现过。

他一点一点缩短两个人距离，终于把王源抱住了。

感受到怀里身体略微僵硬，王俊凯像疼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一般，温柔轻抚王源的背，让他缓缓放松下来。

“好久没抱你了，”王俊凯埋头在王源颈间，喟叹道：“上一次是很多很多年前，那时候你非常小，记得吗？大概只到我现在的腰的位置。”他抬起头，手指蹭了一下王源的脸颊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：“都没跟我说一声，就长大了。”

他一直没跟王源说，再一次相逢时，他心里有多震动。

没人告诉过他过了那么多年后王源是什么样子，王俊凯一直默认王源还是那个瘦瘦小小，缠着自己要出去玩，跌倒了要哥哥抱的小朋友。当看到眼前这个已经十六七岁，已经初初有了大人模样的王源，尽管那双剔透明亮的眼睛跟记忆力一模一样，他仍然不可避免的心揪了一下。

原来他的小朋友，一声不吭的，淋着岁月的雨，踏着时光的泥，同样在长大。

但不管王源变成什么样子，都会让他一而再，再而三的心动。

 

王俊凯怕自己会给王源造成束缚感，只一开始稍微用了点力，过后都只虚虚的笼着他。可王源好像非常喜欢这个温暖的，带着淡淡洗衣粉香气的怀抱，在王俊凯后靠的时候，主动贴了上来，靠在了胸口上。

王俊凯低头去看，发现这几天王源清减了很多，下巴更精巧易碎起来。

“等你好一点，得把你喂回来，这么瘦可不行。”他念叨着。

而王源始终不置一词，像鸟儿找到了可栖的枝头，安心的窝在他的怀里。

又过去几分钟，王俊凯听到了王源平稳绵长的呼吸——分明是已经睡着了。

王俊凯一阵失笑，不管是清醒不清醒，王源这种没心没肺的特征都没消失。

他把王源好好的放在了床上，让人睡得更安稳些。盯着床上的睡颜看了会儿，叹道：“倒是少见这么安静听话的时候。”

他还是习惯王源叽叽喳喳，在身边蹦蹦跳跳。

 

不一会儿王忡年回来了，王俊凯轻声示意王源已经睡着了。王忡年顿时松口气，说：“昨天晚上他一直做噩梦惊醒，没怎么睡好，今天也一直不肯睡。我跟你阿姨都不敢说什么，生怕会刺激到他，亏得是有你。”

“那他再不肯睡的时候，您跟阿姨给我打电话吧，”王俊凯说，“我的话他好像能听进去一点。”

“往后应该会好一些的，”王忡年拍拍他的肩膀，“小凯，谢谢了。”

王俊凯摇摇头：“没事的。”

【惯例明天再捉虫啦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