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小啾

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

一

 

大热的天，树上趴着的蝉一嗓子接一嗓子叫，成千上万只一起跌宕起伏跟开不要钱的演唱会一样。

王源觉着他爸差不多可以出去跟这些小玩意儿一起开演唱会了，毕竟这老爷子的唾沫也不要钱，慷慨的不得了。

“我跟你说！陈家那千金，那是真千金呐！你出门儿打听打听，咱市里还有谁家姑娘比得上？人家那是出的厅堂下得厨房的，能娶她是你臭小子八辈子福气！”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把地板敲得当当响。

王源被震得耳朵都有点疼，把伸手身子底下的小孩儿玩具推到靠床边一边，自己往床头挪了挪，下巴点点桌子上的杯子。

老爷子没好气道：“干什么！”

“您喝点水吧，”王源把小铲子递给他姑娘，说，“念叨一下午我看您嘴都快脱皮儿了。”

“蜕皮！”一直埋头挖雪花泥的糖糖听到他爸说话之后，抬起了头，“爷爷蜕皮！”

王源立马乐了：“爷爷不蜕皮，爷爷是大恐龙。”

 

老爷子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，顿时火又窜了一层，拐棍儿快被他敲碎了：“你说你啊，怎么还不上心！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不急呢？！你都二十八了！”

王源哭笑不得：“知道的是我二十八，不知道的听您语气还以为我明儿就作古了呢。”

老爷子看他怎么说都听不进去，决定换个战略，深深叹口气，说：“你妈以前说的没错，你就是来跟我讨债的。”

果然一提他妈，王源神色变了变，过了会儿才轻声说：“爸，我真不想结婚，我这样就挺好的，有您有糖糖，没必要再多个人。”

“可我跟糖糖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，”老爷子语重心长，“我早晚得去那边儿陪你妈去，糖糖也总有一天长大嫁人，到时候不还是就剩你一个人？你让我们怎么放心？”

 

“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，”王源实在不想跟他爸因为这种事情扯个没完，叹了口气说，“爸您要是再不去找刘姨，她到点儿可就出去晨练了啊。”

老爷子面色一晒，而后严肃道：“我跟你说正事儿，你少扯别的。”

王源拉过糖糖肉呼呼的胳膊，看了眼她手腕上的小手表说，说：“挺好，七点十分，您还有十分钟时间从三十五楼去十二楼。”

话一出老爷子绷不住了，显得有点坐立不安，犹豫半分钟，还是从沙发上起来走了。走之前还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包吃的来过去给糖糖。

糖糖的注意力立马从雪花泥转移到了吃的上面，头也不抬的说：“谢谢爷爷，爷爷再见！”

王源也得了便宜卖乖，把他爸送到家门口的时候也说了句：“老爸再见！”

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指指他，拄着那根镶金嵌钻的拐杖进了电梯。

 

回到卧室，王源没撑住打了个打哈欠。

老爷子估计是卡刘姨出门的时间来的，来他这里唠叨一通，正好能卡点把出门晨练的刘姨拦住，他好跟人家一起去公园散个步聊个天再一起吃个早饭什么的。这可苦了王源，他跟糖糖周末的时候一般八九点才起，他爸六点半敲门，王源起来刷完牙洗完脸了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。

现在老爷子走了，王源的瞌睡重新袭来，眼皮黏的跟过年糊春联用的浆糊一样。

 

床上糖糖嘴里咬着爷爷给的小面包，两只小肉手呼哧呼哧的搓雪花泥。王源走到床边直接扑到了床上，糖糖腾出手来拍拍他的脑袋，然后努力拽过一个枕头给他。

王源瞬间感动，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亲了一口，鼻涕一把泪一把说：“宝贝长大了，知道疼爸爸了！”

糖糖对自己被困住的事实十分不能接受，拔出自己嘴巴里的小面包塞进王源嘴里，腿一蹬从他怀里挣出去，继续专心玩她的雪花泥。

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只有雪花泥的酷girl，嘴里含着被她口水泡软的面包的王源一颗亲爸心支离破碎。

果然刚才稍纵即逝的父女温暖是骗人的。

女人，你的名字叫善变。

 

王源咽了面包，期期艾艾地把心黏起来，打算再睡个一小时。

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糖糖奶声奶气地说了句，“你会结婚吗？”

王源愣了愣，而后伸手理理她头发，说：“不会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糖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，“我养你一个已经很累啦。”

王源：“......”

他带孩子虽然没经验，但自认为都是往正路上引的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在她三岁的时候就教她背，怎么就越长越歪了？

“王一糖同学，”王源严肃地说，“你这样很不可爱知道吗？”

糖糖抱着奶瓶喝了一口：“哦。”

简简单单一个哦字，再一次刺痛了王源的心。刚打算抢救一下他们脆弱的父女之情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。

他刚接起来，那边的冯玲玲就一叠声喊总经理总经理不好了出大事了，说着就要哭。

王源特别受不了女孩子哭，赶紧问怎么了。冯玲玲说她把一个重要的项目资料给弄丢了，明天上午就要用，但是她的电脑被打翻的水杯弄黑屏，格式化以后里面什么都没了。

 

冯玲玲声音哽咽道：“怎么办啊总经理，这份资料准备了两个月，几千万的项目......”

“行行行你先别哭，”王源捂着额头来回踱步，“这样，你先别急，资料是你集起来的，那其他人那里应该都有备份的，你在办公室等着我我现在马上过去。”

冯玲玲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嗯了一声，抖着声音挂了电话。

王源一刻没耽误去衣帽间换了衣服，出来以后跟糖糖说：“爸爸有事儿先回公司一趟，中午阿姨来家里给你做饭，要乖乖吃饭知道吗？”

糖糖有点不大高兴：“我要吃你做的！”

“晚上回来给你做，”王源哄道，“给你做拔丝地瓜好不好？”

听到拔丝地瓜，糖糖勉强的点点头，王源亲了她额头一下就急急忙忙出了门。

 

“六啊，我现在去趟公司，你来接我吧。”电梯里王源给司机陈六打电话。

陈六好像刚醒，迷迷糊糊“啊”了一声，说：“车坏了，我还没来得及去修......”

王源内心郁结，丢给他一句“睡吧你就。”

 

出电梯后他叫了个车，上面显示两分钟内会到。王源站在路口等，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烤的他睁不开眼，一看到那辆保时捷911就赶紧伸手示意。

下单的时候王源还腹诽，这年头果然土豪爱休闲，连保时捷都出来接单了。

 

这车看着挺新，窗上贴着个喜字，王源没来得及多想就开了门进去，“师傅，到园区R公司。”

说完后他等了足足半分钟车都没发动，王源有点奇怪，抬头去看前面。

他坐在后座，直接看是看不到司机模样的，但是后视镜里照出了驾驶座上的一双眼睛。

这双眼睛瞳仁漆黑，眼尾微微挑起，是俗称的桃花眼。

 

世界上的人，生着桃花眼的有千千万，独独这一双能让人看一眼就锥心蚀骨。

王源脑袋嗡的一声，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。

 

二

时间再倒退两年，王源偶尔还是会想一想，假如他跟王俊凯还会再见面，会是怎样的场景。

若我遇到你，事隔经年，我该如何招呼你。以沉默，以眼泪。

有句话是这么说的。

王源把这句话拆开又合并，掰开揉碎了去读，最后得出个结论。

扯淡。

 

他跟王俊凯如果再见面，不会沉默也不会眼泪。

会怎么样呢？

应该会像以前一样，相约去吃个饭。王俊凯酒量不好，应该会喝可乐，他自己或许会要一瓶啤酒。然后两个人坐在火锅店的一个角落里，热火朝天的往辣油翻滚的锅里扔白菜，香菇，羊肉。

谈论的话题自然是互相都不了解的这几年，彼此是否过的很好。

都会说过的很好吧，不管是为了对方还是为了自己，大概都会说自己过得很好。

等吃完，天就暗了，他们会给自己各自的妻子打电话说留个门，然后彼此相约不知还有没有下次的下次相聚，最后背道而行。

就像老友。

有过一段回忆，后来分离，再次相遇也会坦然握手的，老友。

 

后来他就慢慢的不去想这些事情，连那个人都很少会去想起。

落叶最好的归宿是化进泥土里，过去最好的归宿，是埋在时间里。

他希望自己能把那人给忘了，而时间一长，王俊凯的脸真的开始破碎。

 

一开始是额头，后来是是鼻子，紧接着是脸颊，嘴唇，最后眼睛也消失了。

整个过程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拼图一样，成千上百块图片，只要丢了其中一块，那么剩下的，陆陆续续也会不见。

王源没有刻意去寻找过，偶尔梦里梦到，明知那人立在那里，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人模样的时候，也并不着急。

好像就真的如他所愿，跟他无关了一样。

梦醒以后王源忍不住自嘲一番，难得王俊凯有这么听他话的时候，却是答应他消失。

 

但让他想不通的是，既然已经消失了，为什么又要回来？

 

 

车里开了冷气，等王源从震惊里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手心里的汗冰的他微微一颤。

车子已经发动，王源思绪才回归到正事上。

王俊凯应该是刚回来，那他刚才叫的车肯定不是这辆。

果然手机这时候响了，打过来问他人在哪儿。王源飞快的看了驾驶座一眼，犹豫一下说了不好意思不坐了。

这个电话扣了，几乎是同时又进来一个。

 

“哎呀我操！”方糕嚷嚷，“我特么吃屎了王源！”

“啊？”王源不明就里，“你干嘛了？”

“我日了狗又吃了屎！”方糕几乎要跳脚，“班级群里有人说王俊凯这傻逼回来了！他要厚着脸皮找你你千万别理他啊我操！！”

 

方糕这地上有天上无的大嗓门吼的王源耳朵要炸，他不确定这话王俊凯听见没有，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后视镜，发现那人也正看他的时候，更加尴尬了。

“我有事儿回头再说吧。”王源飞快的挂断了。

紧接着方糕发来了微信。

-？？？你什么情况？？？？

-真有事儿，一会儿再说。

-行吧大总经理，就让我这个较娇弱女子独自一人默默消化刚才吃到的屎吧【便便】

 

“是方糕吗？”王俊凯突然出声。

王源吓一跳手机差点扔了，“......是她。”

王俊凯说：“你们俩关系还跟以前一样么？”

这句话让王源想到了以前某些不愉快的事情，微微皱起了眉，生硬的说：“一样。”

王俊凯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，略带别扭道：“你别误会，我没有要......管你。”

王源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

快到公司的时候，王俊凯说：“你什么时候下班，我来接你。”

王源下意识看了车窗上的喜字一眼，说：“不用了，今天是加班，没个准点的。”

“我亲戚结婚，”王俊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，解释道，“我这车被拉去当婚车的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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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篇，分三次应该 就放完